绀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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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逢清骞辞24h(德符)/丑时(01:00)】鬼灵幻戏(7k+一发完)

☆德符 军阀德x戏子符

★关键词:烧脑 刀 HE

☆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烧脑,较多呼应和暗桩,感觉写的不对劲,不懂评论区问我,我麻了,真的非常非常抱歉!

☆清明节的复建作品,菜鸽就是我

☆愉快看文,喜欢记得留小红心小蓝手关注qwq

——光影幻戏,今朝何年。

春寒料峭。

德州醒的极早,他窗前案上摆着一封拆开的请帖,印着滚金,极为大气,当是富贵人家送的请柬,墨字书的工整,正是那李家老爷的花甲大寿。听说光是宴席就摆了十几桌,沸沸扬扬备了一月有余,这日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,头一日便特意邀了他德州赴宴,拉拢之意呼之欲出。

说来也不算怪,权力交错落在了年轻的军官头上,一时如日中天,只不过败絮其中,城外战火将近,城内皆是相争残留的狼藉,飘摇间孤掌难鸣,要他一人短期也难立足,眼前一枝橄榄枝,倒不如接下多一份助仗,也是缺乏财力而下的决策。

据说那班子里的头角儿最难请得动,听闻才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,年纪轻轻已位居名角,一时令德州也有几分好奇。紧绷多日的神经似乎在此日稍稍松动,待理完一切事宜,他往那李家大大宅去。

才刚落了地,就听闻戏曲悠扬自远飘过。四处夜幕已降,却人山人海,簇拥中央红墙朱院里一点星火,正是宴开时分,说是李家人为彰显气度,城中百姓皆可入席。

随德州一行人入朱门,让开一条道,扬起的墨色披风收敛了一众的注目礼,青年人气度不凡,泰然自若,浅色瞳多显几分淡漠,不见喜怒,威严自立。几个小厮迎上,他目不斜视,却听杂乱声响乱入,却是不合时宜,下意识举目而视。

“啪。”

只听瓷杯碎裂清脆,落地滚出一汪滚烫茶汤,台上唱腔戛然而止,梨园戏班子里一众的目光都落在一坐上的中年人身上,旁侧两鬓斑白的老人半眯双眼,一副事不关己,顿时鸦雀无声,连四周仆役来客也不敢吭一丝气。

“这吚吚呀呀的是什么东西?叫你们那名角儿上来唱,我爹这花甲大寿你们就敢这样糊弄不是?”

跋扈得很,教人敢怒不敢言。

本来那人依旧张狂,直到望见那姗姗来迟的白发军官,连忙作揖,奉若上宾,气焰消散无余。

恰恰卡在此处,倒看对楼上一人步出,凤冠加身,白粉饰面容,整装待发,金红的眼睛神采飞扬,却掩几丝仿徨,正如焦点于席上盛放,汇聚了一众的注意力。停滞的不单单是管事的中年人,德州也不曾落座,像是在清澈泉水中沉下一对鸽血石,许久才将其捞出,曲膝落座。

“莫去为难戏子。”

德州闭目随口接了一句,目过席上已是索然无味,礼节性一动筷子,手旁酒盏里荡开暖晕,那李老爷的儿子忙不迭转身去吩咐戏班子。朱墙内人还不知城外战火如何,仍醉生梦死,珍馐百味中觥筹交错。就听四弦拨动,锣鼓喧天,华裳飞扬粉墨登场。

这唱的是一曲霸王别姬。

只见那扮作虞姬的生旦步步走到台上,金红瞳中决绝,一转一睨中风华无限,左右一望满眼凄徨,开口就唱。

“自从我随大王——东征西战,受风霜与劳碌。”

只是一嗓子,满座稍有唏嘘,四下便无声,唯有身后乐队四弦如一。那唱腔够俊,犹如一只手,要在人心里狠狠揉上一把。

倒是那台上的角儿镇定自若,仿佛是见多一般自若,论是一静一动都生生演绎出那二人的生离死别。揪心直到人心尖儿上,千百道目光丝线般汇拢至他身上,停了觥筹交错,只瞩目那台上与灯火辉映的虞姬,剑舞一曲,金红相映,转成一朵艳色花蕊,过颈毅然决然,斩断情深千丝万缕。

再无人出声,先前出事儿的男子也默默垂头,李家的老爷子风轻云淡捻须,目色落至德州身上,从他眸里不见神色变动,吐息依旧平缓如初,支腮像是心不在焉,两目却投在专一一处。那台上的人一气呵成,婉转错落,跌宕有如千军万马,直到最后化作一声泣血。

“汉兵已略地,四面楚歌声,大王意气尽,贱妾何聊生——”

随霸王的撕心裂肺的吼声渐散,随那奏乐声渐弱,似乎空气停了一拍,随后满座叫好一浪压过。德州于此时抬手,他不言语,覆着纯白手套的手也交叠分开,一声好彩。

他试着一动脖颈,已然有些酸痛,许是朝一面望了太久落下,下意识掏了怀表,眼见四下宴将落幕,却丝毫不觉亢长,倒是那戏子实打实留了印象,一时晃神难以忘记。身旁副官躬身轻唤,才拉出些许思绪,起身去与那李家的大儿子离了席,好议论要事。

无疑是疲乏与嫌恶。

昏暗烛火下似乎映出一切不堪来,从对方眸子里所见的贪得无厌。明面上是以财力换得他庇护,暗地里却不知想要捞取多少东西。

德州只觉得精力逐渐散失,角落黑暗里似乎两道身影在缠斗,而桌案上仍悬榻留宾。一纸契约落于眼前时,他闭目按压太阳穴,寻了借口推脱,副官还待在门口,尽职尽责。

笔直长廊悠长,身后李老爷的儿子一叠声让他下回再考虑,穿堂风过,德州头也不回。

也不知是否是那边宴上残留,笑闹未尽,还带一点嘈杂,隐隐现现却是近了——只见德州抬手,扣住一人臂膀,将那不慎撞来的人拉正。

“符离公子,怎么能到李老爷的府邸乱跑,这下一定要吃板子了,公子打坏了身体还怎么唱戏吃饭……哎呀——是德……”

从旁侧突兀插入来稚嫩女声,尖细带着一点责问,那是个丫鬟,大约是这人贴身的,而随声音主人望见德州时立刻转了调子,气势渐弱,一番已鸦雀无声,倒是符离一把推开,狠狠理着头发,随他抬头显露一双金红瞳子,在昏暗光线下格外惹眼。

“他要打我,我凭什么不能跑?敢问那老东西手下还有几个人能给他当台柱子?”

少年面颊白净,一袭青灰衣袍,甚至比德州矮了半个头,却从眼底升腾起桀骜来,纵是怒斥,音调也极好听,像是唱戏的人。若要仔细辨认,这就是先前台上卸了衣妆的虞姬。只不过那锐气也是撑得,少年人心底还是虚,那丫鬟看不出来,德州倒是看得明了,未多言语,转头去吩咐副官是否要待他回梨园。

几个人便立在廊里,院中花叶草木掩映,那一头班主的身影一晃而过。

而符离倒没想到自己能因此上了德州的车。他一开始想拒绝,但看见对方挂在腰上的枪,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,坐在人车位上一言不发。要说戏子女支子不分家,除了拿那一副好唱腔,有时为攀那些达官贵人,没准还要以色待人,暗中班主都有安排,他自己都能猜个大概。

前边儿副官开着车,德州在副驾驶上,他跟那小丫鬟并排坐,也像隔了个天地。那丫鬟是个精明人,这刚坐定了就明里暗里意图让他和德州搭个话,可符离少年心性死活不肯,一来二去动静大了,引德州一回头,鸦雀无声,倒是符离支支吾吾。

“有……有事吗?谁不知道新上任的德州大帅那——么出名,能保家卫国,谁都想望你身边挤。”

他金红的眼睨了一眼丫鬟,故意在几节字句拖长了音,话里有话。

德州目色闪了一下,转过头才开口。

“护一方百姓本来就是我的职责,我不管外人目光如何。”

符离没有回话,他把自己埋到后座上,军官的车没那么软,全是西洋那边皮革的硬度。

寂静又开始蔓延,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。

直到车窗玻璃骤然碎裂,一瞬间像在干燥空气中投入一把明火,副官猛然踩下刹车,众人直直前倾——

“啊——”

一枚扭曲的子弹掉落,在昏暗光线下散发冷腻光芒,丫鬟先怕了,一声尖叫划破夜幕。

窗外划过黑衣皮帽的人影,统一蒙着面,举着枪支对准,击打在铁皮上发出响动,甚至要擦出火星,四面玻璃接连炸裂,碎末飞溅,千疮百孔,已经不堪重负。

后方的人不知所措,而前座两人已然有了反应。到底是军人,素质远优于寻常百姓。

空气中划过一抹亮银,那是德州的枪,反射着黯淡月光。甚至没见他瞄准,随扳机扣动,不远处几声闷响,紧接着车门破开,自外有短匕捅来,遭德州劈手夺下,反握上挑势起,纯粹而目的直率,数人一同围上也招架不住,德州的拳脚虚虚实实落下,对准了关节极为狠厉,雷厉风行扫清一众。

随着最后一人倒下,后方车门打开,他把僵硬的符离拉出门外,鲜血从额头落下来。

“德……德州大帅?”

刺鼻的血腥涌进鼻腔才让符离意识到出了什么事,死的不是牲畜,而是活人,横在地上惨不忍睹。副官维持着冷静向德州汇报,然后他没有看到贴身的丫鬟。

“她中弹身亡。”

副官目色闪烁,倒是德州直言。从符离心底升起恶寒,前一秒他们好像还在交谈。

“要我送你回去吗?”

黑夜。青衣。灰尘。凝血。

符离听见德州这样说,他注视到那双屏弃感情的白色瞳子,寒意凛冽,猛然间像沉入湖泊。

——“喂,我也想去和你练枪,去保家卫国。”

——“公子——公子!”

身旁丫鬟一叠声把他唤醒,一抬眼就是对面压着凤冠戏服的红木妆台,明晃的镜面勾着殷红边,摆着同色的娟纸小人。

符离猛地从床榻起身,白色亵衣被汗水浸透贴身。

“符离公子又睡过去了,莫不是又在想大帅?”

小丫头跟他打趣道,把一盏梨汤从案上端来。

“这是班主特意吩咐我们炖了给咱台柱子润嗓子的,今晚他可算是来了,你可要抓紧啊。”

不错。他是个戏子,梨园里画着粉面唱戏的,入不得台面的下九流。从三岁被卖到戏班子里练起唱功,他太桀骜,四肢就常常被抽的乌青一片,可抵不过他唱腔和面皮好,专唱生旦,一双金红色的瞳子教人过目不忘,愣是被拉着坐上了名角儿,挂着块牌儿就叫符离。

他摸到枕头下的书信,一叠叠,墨字亦或是钢笔字,苍劲有力。

“哎,这都过去一年了。要说大帅半年没来我们园子了。”

丫鬟有意无意拨着梨汤,素雅的青花格外好看,她有意无意提起来信人,明眸皓齿映着手里瓷碗。

是啊。距离从李老爷家回来已经有一年了,就算不见面他也和德州书信往来,班主一直是笑不拢嘴,极力支持。

符离想着想着就舒展了眉头,像把梦全都抛到脑后了,然后接过梨汤饮了一口。

“咳咳咳——呕。”

青瓷炸裂在眼前,半凉的梨汤在地板流淌,滚出清澈的水渍。

是啊,那明明是梨汤,可他喝到嘴里,像含了一口血,呛进肺腑。

“怎么了……是……是不合口吗?”

惊到了丫鬟,小姑娘一个劲的赔罪,弯腰去收拾,就差软了双膝跪下。

“……没有,你收下去吧,我不喝,我准备披挂,晚上去给他唱戏。”

符离定定神,起身坐到妆台前,那些粉彩颜料像是早有人准备,掀开了盒盖一一排在镜前,架着笔,只待有青葱将它绞起。丫鬟不敢说话,鱼贯而出。

“是不是你干的啊?动了我的桌子?”

他支腮念叨着,一只手抓住纸人,那栩栩如生的死物在手里,只有镂空的笑面。

“切——德州他只是这半年忙了点嘛,毕竟大英雄要去打仗。你说说,为什么我偏偏就落在这园子里了……”

只道他话音未落,屏风那头传来一声枪响。他忙抬头去,屏风逶迤而开,原有的雕梁画栋消逝,落入视线的则是空旷靶场。

“练这个太难了,喂,你以前真是这样练来的吗?”

符离摆弄着步枪,手法生疏,似乎下一刻就能按错什么地方而走火,倒是德州在旁侧看着,也不曾上前指点,目光却紧紧随着少年的动作。

“是。专业的训练会比较艰苦,你这样子……只是正常训练的十分之一。”

“啧……我就要试试。”

少年人不服输的精神头又冲了上来,符离抬枪,随着扳机扣动的后坐力让他几乎摔倒,从旁侧伸来一只手,将他扶稳,随即覆上臂膀托住他的手臂,然后牵引抬起。从脊背贴着对方的胸膛,符离能感受到温热的心跳,即使压着大帅的头衔,对方也是个人,还有那么些许感情存在。

他喉咙滚了一下,随后扳机被扣下,靶心被穿透。

——符离在帘外怔了一下。那是他第一次到德州那里,画面却走马灯一样跳动。

三声骤响,接连短鸣。

“喂,你不会夸我一下吗。德州大帅。”

少年换了一身干练的衬衣,衣摆被新时的紧身长裤扎到腰里。那一头三枚靶子,均是击破了圆心。彼时日上三竿,洒下满地晴雯,把金红的眼映得更加神采飞扬。随即他看见德州立在阴影处,黑披风黑制服,阴云压抑。

“比你上一次已经有了很大进步,只不过反应力还不够,还有提升空间。”

对方道,像浇了一盆冷水。

“可,阿符你一直是个戏子,做到这样已经值得赞扬。”

德州显然忽略了不少。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儿郎本就不该圈在梨园里当金丝雀,纵使困住肉体,心神也会极力破出。纵使万千脸谱色彩变换,却简直像被封在灰白世界里,直到被一抹真正的色彩劈开,即使他追求的东西再次蒙上红白黑。

“德州,我就没机会和你并肩作战吗。”

半晌,符离放下了步枪,扯扯嘴角,开口是没了底气的自荐。

“我能打枪,能打的到人的。”

随着话音落了,德州就在他面前突兀一笑,走近屈身,然后挑起一丝金发,吻过。

“战场并非儿戏,阿符。近日边防事务众多,以后莫再来了,书信即可。”

“你不能去战场——”

嘭一声响,屏风倒地,边角绽开破损,那丢出的是镶嵌满金箔珠玉的凤冠,一时散落满地。符离坐在凳上,瞪大了眼,已然魔怔,那一嗓子,自然是当下,他从喉咙深处喊出。等缓过神来,手里的纸人几乎捏碎,再看屏风毫无异样,只道是出了幻觉。

“有人吗。”

可那分明是最后一次见到德州的时候,然后梨园的大伙儿都说他是上了战场,城池固若金汤,确确实实护得了一方太平。符离迫不及待想去问个真相,然而待他打开房门,只有空旷的长亭,了无人影,却高高挂起大红灯笼,不远处则是乐队在伴奏,吹吹打打忽远忽近。若是在前台走几步便到,可他不记得梨园子能有这般大小,一连数步也没个变化。

“啧……装神弄鬼。”

符离抱臂,随意推开一间门,入眼是厨房,来去几个厨子和几十个丫鬟,荤香混着糕点甜味蒸汽散开,饶是诱人,他倒是好奇,指着一罐东西去问丫鬟。

“回公子,是班主让我们几个熬的梨汤,好去给各位润润嗓子。”

只见她堆笑解开瓦罐,里面却翻涌着粘稠的鲜血,不断冒着泡,腥气狠狠灌进鼻腔,让符离一连退后数步,一回头,那边厨子倒提一只黑公鸡,淅淅沥沥接了一碗鲜红,他胃里作呕,急急忙忙撞门而出。

只见他再回身,门被关死,又是长廊,夜风抚动着灯笼,烛火晦暗。几时似有阴风划过符离后颈,激得他睁大双眼,正撞上一张青白的死人面孔,金发散乱。

“离……离老子远点!”

这一惊,结结实实,符离心脏狂跳,那鬼魂追上来,伴随一连串的诡异嬉笑,他奋力前跑,两侧的灯笼却在他经过时散开,化作零碎的娟纸小人,穷追不舍,扑到他身上碎裂,直到他撞开一扇门,光景截然不同。

那是闹市,青砖绿瓦,水墨般晕染,小贩来去,茶楼正满,街上嬉闹不断,正是热闹,唯一人格格不入,那人挂一张白幡,摆一副签筒,架一副眼睛,交领衣袍,仙风道骨。那双手已满是皱纹,却握一支笔,笔力遒劲。

那是个算命先生,可又非同一般,至少符离是这么觉得。

先前那一番蹊跷,他想也不想去落座,开口才想起身无分文。

“老道观你如此慌张,定是深陷迷障。”

落笔一声清脆。

“入轮回不得穷尽,难得解脱。”

只见那透了年岁的眼凌厉如刀。

“老道晓得你身无分文,且算请你一卦。”

鬼使神差,符离点点头,他抽了一支签,却自中间截断,被那先生抽走。

“黄泉尽路,不得回头。”

字字犹如惊雷。符离噌地立起,连连后退,那老道像是停在原处,反复重复——

“黄泉尽路,不得回头。”

他狂奔逃离,没注意一声极轻的呢喃。

——“间隙必逢生路。”

随一扇门关闭,另一扇又开启。符离看见昏暗的灯光下,德州对着地图涂抹,几笔勾出重要关卡,眉头紧皱。他想试着喊出对方,喉咙却像被堵住,四肢也无法动弹,就像鬼压床,视线还依旧清晰。

他不敢眨眼,酸涩却侵袭了上来,刺激他闭了眼,却瞬息万变。

符离看见沙地染满鲜血,麻袋散乱,堆着破损武器,还有炸的看不出来的军士,没了呼吸,把自己奉到战场上。他觉得喉咙哽起了什么,疾步而行,身体却分外轻巧,直到望见白发的军阀躺于尸山血海上,黑衣被干结血液粘合起来,却留下数个永不愈合的创口。

他发了疯的去推搡,从他掌心按下的地方没有任何脉搏的跳动。他嘶吼去呼唤,到最后伏下身子,伏到僵硬的躯干上,却没有任何血腥气味。

“德州——你他妈睁开眼啊。”

终于,符离竭尽全力喊了一声,紧接着抬头,入目是铺天盖地的惨白。

灵堂。

他只感瞳仁猛然缩紧,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青灰石板,垂下的白布,横一口棺材,白蜡滑落,连跳动的烛火也是灰白的色调。

他跪在一众白衣的人的中心,耳畔缀杂着哭声,还有先前远处那变了味的伴奏,尖锐刺耳,可不正是吹丧的唢呐?

正于他视线之中,那棺未曾钉死,径直掀了开来,那走出的幽魂不是别人,正是他符离自己,咯咯怪笑,勾着十指扑来。

符离不敢坐以待毙,喉咙已然发干,仿佛那十指已经将他掐住。他匆忙起身,这一来竟撞到一片,那所谓哭丧之人,不过是白纸糊的人偶,纷纷倒地,哭声却不曾停止。

他狂奔起来。

依旧是夜,十里挂着的白纸灯笼,墨笔一个寿字,点着青焰冥火。然而,再跑几步,却变成重重木门,娟纸人偶,明黄戏服,金纸银元……犹如万花筒一般变换,直到最后一扇门打开。

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,梦醒,从床上坐起,屏风逶迤立起,妆粉一字排开,凤冠压着戏服,却从角落漏出古籍的一角。

他终于颤着两指,将它抽出。

“若要将亡者重唤回现世,当备齐金剪刀,公鸡血,娟纸替身,再一命换一命。”

那一卷图样丰富,文字却言简意骇,不过寥寥几笔。符离看了只觉无聊,一甩手扔开。

符离反而镇定了,心平如水,然后描画披挂,直到重现那日的虞姬,才起身离去。

那道路还跟往常一样,送他去往戏台。楼廊昏暗,但他晓得外面光景多么盛大,德州也会在台下看他。

他步步上前,却在最后一刻止步。

入眼的不是大红,而是殷红,像吸满了鲜血一样。那是寂静的灵堂,被堂外光线一一照红,金发的人背对他,却依稀可见身边的事物,烛火,灵位,娟纸人,公鸡血,金剪刀。

那抓起剪刀的手骨节凸起,染过了公鸡血,再穿刺了娟纸小人,一穿一对。符离在暗处看着,胸膛像是被什么穿刺,燃起阵痛。

喑哑笑声从那边传来,像是撞击的生锈齿轮。那背影越发疯癫,到最后扬起一根麻绳,踮脚,踏上长凳,随着一脚踢开,那身影晃几下不动弹了。

而符离看得入神,未注意台下观众,那是也是纸人,却有栩栩如生的眼睛,一时黑白分明通通落到他身上。他怯场了,缓步后退,却跌下空无一物的楼道,直直下坠,闭着眼,念着德州。

他醒了。

第三次在房间的床上醒来。镜子前摆着娟纸人。符离下意识去抓,那小东西却跳了开来,踏过了脂粉,在衣装上来回蹦跳,便消失不见了。

符离终于软了。他再看,一派衰败。屏风裂纹绽开,妆镜破碎,数瓣镜片,每一瓣都映出金发红瞳。却随着烛火熄灭,映出另一光景。

那是灵堂。德州在前,脱了军帽行礼,身后戏班子一众,纷纷弯腰。堂外金纸满天,连班主也目露哀色。

犹如猛然点醒。这明明是他自己将自己困入死局之中,几十年如一日。

“去……去啊,你们别呆在这了——”

一喊撕心裂肺。

他看见镜子那头,案上一对红纸小人齐齐作揖,两侧飘扬的长明红烛中供着牌位,字样已然从德州换作符离,下方燃着祭奠的香。

符离疯了般穿戴残缺的戏服,在面上涂抹,了无乐队,唯一人步步登台,婉转凄扬,淋漓尽致演绎于空无一人的梨园中,仿佛不是他在唱,而是乐曲撕裂身躯,汨汨流淌,只为大王一个人唱。

远处几点萧瑟,梨树脱了花叶,干枯的枝干上绑着红布飘扬。

而正于大门那一头,开辟了一道光影,照应着堂前。

他看见德州抬起了头,对他露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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